两岸一家人》一道菜承载不同的思念

湖南腊肉料理成的家乡菜,吃起来清香不腻的口感。(移民南区事务大队嘉义服务站提供/张毓翎嘉义传真)

年节要到了,想起桌上需要准备的菜肴,腊肉。

爷爷是从湖南来的,他来的时候国民政府都还没有来台。他在台湾经商,但后来战争爆发,他回不了家了。等开放回大陆探亲时,爷爷已经垂垂老矣,那时的他,并且老了,口中叨念着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却再也无法再相见。父亲曾经问他想不想回家,那时他昏黄的眼球里,转着泪水却摇摇头。

我想也可能因为,他所思念的人也都已经不在了吧。时光、距离带走了亲近的,一个再见就是一辈子的别离。

那时的爷爷只身一人,来到了我们的家乡,求娶了奶奶。有了另一伴,像是有了归属,在这个当时对他来说的异地,有了另一个家。那时的爷爷想念着家乡,想家就开始做菜吧,家乡味的菜,是解决乡愁最好的办法。不然为何台湾的大街小巷里,常常有越式及泰式料理呢?爷爷开始做腊肉,顺便把这个绝活传给了身为长子爸爸。那个年代大家还很贫穷,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有肉可以吃。

腊肉要冬天做,爷爷会牵着爸爸的手到市场去挑肉,回家后,他们会一起把肉上的毛刮干净。热水不是小孩子该碰的,一家五个孩子便负责给肉抹盐和丢花椒腌渍腊肉的过程复杂,要腌要翻要拿重物压着,这些活就会交给奶奶负责。过些日子后,他们一起合力吊起一绳子,再把腊肉一条条的用钩子吊起来,并用木炭熏肉。炭烤的香气会从窗户飘出,眷村的孩子都会聚集过来看,那时肉还是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只要拿一点点肉去分给邻居,大家就会非常的开心。

过年当天,奶奶会把保存好的腊肉拿出来,切成薄片,放进预热的锅里炒,蒜苗热油再加上花椒,锅里滋滋作响的声音,伴随着香气,让大家都饿了。这会是我们家年夜饭上来的第一道菜。可和别的人家不同的是,我们的腊肉不川烫过水。因此,在我们饭桌上的腊肉,非常咸、油、辣。配着年菜,唱着湖南小调,在台湾长大父叔辈,已经听不懂爷爷在唱些什么,更不要说孙字辈的我们。后来,爷爷过世了以后,我们搬了新家,在新式社区里,当然不可能在自己熏腊肉了。剩下还在乡下的奶奶,逢年过节还会做腊肉。但因为我的爸爸肠胃不好的关系,我们家的腊肉开始变得不辣也不咸了。但它依旧在那边,像是爷爷依旧在我们身边一样。

上了大学后,我开始接触到许多陆生,当然不乏有从湖南四川来的。好客的我,有一次恰巧邀请了一些朋友,在隆冬的时候,回了我们的老家。年纪已经有些的奶奶,正在费力的挂起一条一条的腊肉。他们来到我的老家,非常意外,我们会用这种方式腌制腊肉。那是我人生中,最特别的一段日子,来自大陆的朋友们,问了他家中长辈怎么料理腊肉,他们的家长则是非常非常的惊讶,居然台湾还有人会用这样的方式做腊肉。毕竟,在现在这个年代,大家都会到市场里卖已经腌制好的腊肉,而不是在家自己做。

我们一起做这道料理,当然,因为他们的原乡,刚好都是重口味的,料理出来的菜肴,那种辣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至少我吃了一口就冲去灌冰水了。难怪当时,他们都在笑我们台湾的辣椒,根本不辣,是甜的。爸爸倒是吃了好些,当然最后也是以跑厕所收场。只有奶奶最厉害,不断地说,这就是爷爷以前最喜欢的口味。整个家庭,因为这个意外的惊喜,度过了一个非常不一样的年节。在他们回到大陆前,我们一起在家煮了不少不同的菜,当然一定还自制了辣椒,很温馨,像没有血缘家人一样。

这道菜,不只是一道菜肴,是代表着爷爷对家乡的思念和追寻、奶奶对着另一半的想念、也代表着父叔辈们对自己的父亲的想念。而对我而言,就像是看着大陆人以往生活的点滴串连到现在,被保存在食物里。(Judy/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