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维TW/「爱国者」在香港为何如此特别?

文/黄奕霖

大陆国务院港澳事务办公室(港澳办)主任夏宝龙提及「爱国治港」三大标准后,大陆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与全国政协会议(简称两会)再就香港选制进行改革,可谓具体替「爱国者治港」的原则定调。但究竟何谓「爱国者」?不仅泛民乃至所有香港人十分关切,台湾同样充满质疑。

在港澳办明确爱国者的三大标准之后,大陆全国人大决议又就香港政制进行修改,除确立「爱国者治港」的核心概念,增强了北京治港的安全系数外,反对派政治空间预料也将因此收窄。对此局面,除「一国两制已死」的呼声再度甚嚣尘上,台湾对「爱国者」的要求同样充满批评与不解。

于香港选制草案通过的当日,行政院大陆委员会副主委邱垂正便嘲讽北京推行的「爱国者治港」是「爱党者治港」,不分蓝绿政党人物也纷纷发出「一国两制」因此已死的感叹;连立场偏蓝的媒体都撰文批评北京将港人「专制」与「民主」的诘问,颠倒成「爱国」与「背叛」的清算,并认为所谓的「爱国者」,不过是区隔异己的欺人词藻,以「忠诚」作为判断标准,连共产党自身都无法做到。

当治港的爱国者是少数成为现实

要求香港的从政者必须「爱国」,竟能让舆论如此哗然,甚至因此认定「一国两制已死」;似乎除了北京之外,所有人都将香港从政者「不需要爱国」视为理所当然,是「一国两制」之下的合法权利,这当然是对「一国两制」彻底错误的理解。

不论「爱国者」将如何定义,许多香港人心中都必然充斥着不满与惶恐。不满的根本原因在于,经过雨伞抗争、反修例风波之后,反对派对北京中央有着解不开的心结,更遑论要求他们「爱国」;惶恐的则是,对反对派日后是否还能在政坛中存续存在疑问,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又将以何种方式条件存续。

有声音认为,一旦「爱国者」政策落实,治港将成为少数被特许者专利。爱国确实是从政者的基本必要条件,而在香港之所以被解读为「专利」,正是由于他的「少数」。治港的「爱国者」竟然是少数,这正突显了香港的长久以来的问题所在,为何大家都会认为香港由多数「不爱国」的人来治理,才是正常的事?

这就跟许多被误用已久的错别字一般,错字习惯了,忽然被纠正反而感到不习惯,「爱国者治港」也是同一个道理。换成任何一个地方国家,众人不会对要求从政者爱国感到奇怪,但若是香港,情况似乎就变得格外「特殊」。

管治阶层被要求爱国 很奇怪吗?

放眼世界各国,任何地区及体制,从政者其实很少「被要求」爱国,因为爱国几乎是个基本条件,根本不须特别要求,政治人物自己便会不断强调,深怕选民质疑其「不够爱国」;放诸四海,也几乎没有一个政治场域的焦点,竟总在辩论能不能「不要爱国」。

以香港反对派最钦羡的台湾为例,两岸虽在「中国」定义上各有各的解读,国家认同亦十分混乱,但每逢选举,各政党无不高举「拥护中华民国」的旗帜,表达最深切的爱国情怀;即便是对「中华民国」最为感冒的绿营人士,也不敢宣称自己「不热爱中华民国」。而不论何种立场的民意代表高阶首长,于就任时同样要根据《宣誓条例》誓言「恪遵宪法效忠国家」,而那个「国家」,自然是根据《中华民国宪法》的定义。

在西方国家亦同,美国对所有公职人员都有「爱国者」的要求,明确规范从政者须宣誓效忠美国的《宪法》和法律,并且以「负面列举」的方式,排除任何支持推翻美国宪制和政府,或参与相关活动者,得以在美国政府内任职。英国对于公职人员甚至有效忠王室的要求。

由此可见,在不同体制中细节规范虽有差异,但对于从政者的「爱国」要求都大同小异,而爱国的具体实践,则表现在对「宪法」的尊重,在香港同样如此。

「爱国不爱党」的迷思

不论是民主或专制,都会对从政者爱国有所要求,也都要回到对宪制的尊重去检验。首先,《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下称《中国宪法》)第一条明确规定:「社会主义制度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根本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禁止任何组织或者个人破坏社会主义制度。」这其实便已说明了由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大陆,「党」与「国」之间的关系本就是难以区隔的。

而《中国宪法》同时也是香港《本法》的母法,《基本法》第159条也写得清楚明白:「本法的修改权属于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由此可知,「一国两制」本质上是北京授权香港地方管理权,从而维持原本的生活形态与制度,既然陆港间是明确的上下从属关系,香港的权利是源自于《中国宪法》,对宪法「不得损害国家制度」的要求,自然也难置身于事外。

香港对「爱国」的敏感有其复杂的历史背景与因素,北京当然也一清二楚,因此即便是面对从政者,至多是要求在「尊重共产党领导」及「不意图挑战主权」的底线下,希望港人对国家更多认识与维护。其方式与手段或许拙劣也欠缺成效,但是并不能否认北京对香港的「爱国」标准相对宽容许多,但港人依旧「不太领情」的事实。

香港反对派最大的盲点,是在于将「爱国」与「民主」形塑为难以兼容两个名词,似乎为了要追求「民主」,就不可能爱「专制」的共产党,甚至出现「只需要爱港,不需要爱国(党)」的论调,以表现其高风亮节姿态。这两者其实本来不相斥,然而反对派将「追求民主」扭曲为「推翻体制、脱离中央」的工具和手段时,民主与爱国才开始产生矛盾。

香港的「爱国」标准并不特别

香港对「爱国」的恐惧及北京的相对宽松,被部分反对派视为钻漏洞的「政治卖点」,因此激进本土派能于立法会宣誓时高呼「HK is not China」、高举港英时期的旗帜,甚或前往外国呼吁「制裁中国」,只为了满足支持者的某些「期待」与「想像」,这些在其他地区都是难以被容忍,也不可能出现的。

邓小平曾说过:「1997年后香港有人骂中国共产党,骂中国,我们还是允许他骂,但是如果变成行动,要把香港变成一个在民主的幌子下反对大陆的基地,怎么办?那就非干预不行。」港人骂共产党,甚至说自己「不爱中国」为时已久,北京也未剧烈干涉,但其言行能否达到危害国家的程度?那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没有人能勉强港人「热爱祖国」,但不爱与危害间有明确的分野,其实大多数人心里清楚其界线,只是在北京长久以来的放任下,某些政客开始刻意模糊「爱国」的标准,才渐渐出现「争取民主、批评中央是否就是不爱国」等争论。而政客们喜于滥用混淆这个「模糊」,北京所做的,也不过是将大家心照不宣的部分明文定义,将原本没说清楚的话说清楚。

北京应该明白的是,表面制度的完善,解决不了人心背离问题。但事实上,香港的「爱国」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复杂,它未比其他地方更加严苛。而部分台港人士对现行宪政体制缺乏尊重,而是憧憬于「虚幻国度」,特定政党又以此虚幻博取民意支持,归根结柢,这又属于「爱党」还是「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