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台首例乳癌整形手术 乳房专科名医:乳房保留还要漂亮才有意义
化基督教医院乳房肿瘤中心主任陈达人引进「乳癌整形手术(oncoplastic surgery)」。(图/洪纲)
早些年,乳癌保留手术的观念就是「肿瘤切干净,外观不要紧」,不少乳癌患者即使命保住了,褪下衣服后的乳房却是凹陷、歪一边,长长疤痕。别说是病人,有时连医师都不忍卒睹。
直到「乳癌整形手术(oncoplastic surgery)」的引进,乳癌患者不仅能延命,也能保有自信和美观,而彰化基督教医院乳房肿瘤中心主任陈达人,是幕后重要推手。
说起乳癌手术,早期不是根治性全乳房切除,就是保留乳房、只做局部切除,但若干年后,陈达人看见许多乳房保留的妇女「乳房歪的乱七八糟」,「这样保留有什么意义?乳房剩一小片或者像一块肉垂下来,怎么叫做乳房保留?保留比不保留的外观还差,」陈达人说。
10多年前,台湾医学界和欧洲接触不多,当时陈达人常飞欧洲参加会议,在一次义大利的研讨会中,听到一位法国整形外科医师语带自豪地说:「我们是整形外科出来的,我会切、也会处理癌症,而且处理的比一般外科漂亮。」
「听了很surprise,」不仅是整形外科医师可以让保留后的乳房尽量维持美观,陈达人解释,在国外,乳癌诊断有放射科医师能做,开刀后有肿瘤内科医师负责化疗,需要重建就交给整形外科,如果连整形外科医师都能开刀、能处理乳癌,「根本不需要乳房专科医师。」
带着疼惜病人的心和为乳房专科医师「谋出路」,陈达人在国外学了几次乳癌整形手术,也就是切除肿瘤,同时做整形式的修补,让保留下来的乳房还是漂亮的。但当时要在台湾办第一场专题演讲、示范操作,经历了一番波折。
不像国外大体可以用买的,「在台湾,捐到医学院的大体都是泡过福马林,硬梆梆,没办法手术啊,必须是无人认领的无名尸。那时候医院就和地检署去谈,但等到的无名尸都是男性,等了半年,终于等到3具女性的,才办了台湾第一次的乳癌整形手术。」
踏上行医这条路,却是很自然。父亲、祖父、许多舅舅都是医生,陈达人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也要当医生,但早年乳房知识没那么进步、也没什么药物,被归类在一般外科,直到乳房超音波开始萌芽,让他一头栽入乳房的领域,乳房专科随后也慢慢独立。
「乳房知识、技术进步很快,不断有东西来吸引,很好啊,没有后悔,是一辈子的兴趣。」说起走上乳房专科,浸淫在这圈子30多年的陈达人,仍像初出茅庐的小医师,渴望着大量的知识,而病人,也是推着他前进的动力。
「印象很深刻,那是一对教授夫妻,太太教语文,先生是留美博士,有生医背景,每次看诊都查了4、50篇文献,有备而来,」不同于有些病人查了网路资料,却似是而非,陈达人认真又玩笑似地说:「这位教授真的是专业的,所以(我)功课不能少做,总不能在病人面前漏气,数据讲错可是会被发现。」
和教授夫妇成了朋友,这位病人后来的病程却也令他揪心。陈达人眼帘一垂、压低声音说道:「那是三阴性乳癌的患者,治疗5、6年后又复发,感觉肿瘤吃很深,」陈达人判断她的情况不乐观,试过很多治疗方法仍不见起色,这几年兴起免疫治疗,「但用了一次,该发生的副作用统统有,心脏乱跳、起红疹、呼吸困难、喘不过气,吓死了,把内分泌科、心脏科全部叫来,好不容易才救回来。」
免疫药物不敢再打,但肿瘤细胞还是蛮横地侵蚀病人的身躯,陈达人再为她申请国外新药,「经过1个月折腾后终于核准,但吃了第1颗药就吃不下去,血糖窜高到4、500,」最后只能任凭癌细胞转移脑部,双眼睁凸、失明。
有些人散尽家财、遍寻百药,只为求得一线生机,却有人宁愿守着万贯家产,也不愿给自己更好的活路。
有病人从南投来找陈达人,同样治疗后又复发,虽有很多合适的自费药物却不愿花钱接受治疗。陈达人从旁得知,妇人其实经济能力很不错,「自费药我常跟病人说不用勉强,如果得卖房子才能治疗,那就不需要,只会拖垮一堆人;但如果财务状况OK,为什么不治疗?」
陈达人苦劝这位病人:「留着那些钱要做什么?亲戚反对你治疗,那是因为你走了,大家分的(钱)比较多;如果你花掉4、50万元,大家分的就比较少。为什么不替你自己想?走了(死了)也带不走。」
「可能被我念一念,有听下去,」妇人终于点头使用自费药物,也确实收到不错效果,无奈的是,一段时间后又拒绝自费药,「因为又觉得花钱,」陈达人想救、也能救,却也只能摇头,「没办法,就是人性。」
「每个乳癌病人都是一个故事,」陈达人遇过病人产后化疗,「吐得乱七八糟,躺在家里、在地上爬,先生第一天就不理她,婆家也说这媳妇『甘无号』(台语,有用吗)?」却也碰过病人天天在先生陪伴下,从新竹到彰化做电疗。
「其实乳癌的治疗没那么糟糕,好好治疗、好好生活,5年、10年的存活率都很不错,」只不过,「每个人终会死,只求上帝如果真的要带你走,能不能好走、不要那么难过。」病榻前看尽生老病死,陈达人对人生很有感。
陈达人坦言,自己的健康、体力也大不如前,现在采取低糖饮食,日行一万步;标准外科医师特质、冷静俐落的他,难得羞赧地说,平日喜欢小酌,做做下酒菜,睡前喝杯小酒、听爵士乐、翻翻杂志,「就是一天中最easy的时光。」
年逾耳顺,陈达人也不再像过去一天看200多个诊,他操着台语自嘲,整镇日日埋首工作,日常都是太太打理,「医生除了看病,什么都不会,」现在假日常带家人出外走走,也算是弥补对家人的亏欠。
专访尾声,问起未来人生的规划,他先是率真地说:「现在只想可不可以休息。」随后又搔搔头,一边在人流拥挤的医院廊道疾走,一边思索着,接着淡淡道出:「其实人生就是好好平安地过,不就是基督教说的『平安喜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