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社论》台湾过度倚重燃气发电的风险

工商社论

过去数十年,全球对抗气候变迁倡议不在少数,各项峰会经济体、国家也不断订出各种减碳目标朝向全球绿化(greening)及减碳(carbon reduction)的方向各自努力,但至今各项目标却多以跳票收场,全球减碳成效甚微。统计资料亦显示,2018年全球年度脱碳率(Change in Carbon Intensity 2017~2018)仅有1.6%,远低于《巴黎气候协议》所订定的3%目标。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各国虽期待借由大幅发展再生能源,努力追求减碳的目标,但由于目前再生能源相对传统能源成本效益差距甚大,且发电仍极不稳定,各国政府在面临经济成长压力下,无法在短时间内由传统能源(尤其每度电碳量最大的燃煤火力发电)大规模地转向再生能源。此时,增加燃气发电便被视为各国能源转型中的新显学。

燃气发电成为全球能源要角有其天时地利之故,一来是美国页岩气革命后,液化天然气(LNG)价格出现大幅度下滑,更带动美国乃至全球天然气相关产业蓬勃发展;二来是使用天然气的燃气发电,相对燃煤的火力发电排碳量较低,燃气电厂的每度电二氧化碳(CO2)排放量大约仅是燃煤电厂的40~50%;三是燃气发电技术成熟且发电极具弹性。因此,燃气发电被许多国家规划为减碳的过渡燃料,也就是先从燃煤发电过渡到燃气发电,再逐步以再生能源取代燃气发电。这样一来,即能兼顾经济成长所需,又能减少碳排放。

正因如此,即便去年受到COVID-19疫情大流行影响,全球经济成长衰退3.5%,导致能源消耗大幅减少的情况下,天然气需求仅下滑1.9%,远远低于石油及煤炭需求的大幅缩减,2020年美国天然气发电的需求甚至还逆势成长2.0%。而高举「2025非核家园」目标的台湾,亦将燃气发电视为能源转型的莫大助力

问题是,将燃气做为过渡燃料以兼顾减碳与平衡经济冲击之举,看似合情合理,事实上却存在争议。今年5月18日国际能源总署(IEA)发布报告《Net Zero by 2050》所提出的减碳六大措施中,即包含了立刻停止投资新石油和天然气开发案,原因就在于燃气发电排碳量虽较低,但仍属于传统能源的范畴美国康乃尔大学生态环境生物学系教授霍华斯(R. Howarth)更直指,天然气对全球暖化的危害远远被低估了。

因为天然气主要成分为甲烷(CH4),属于京都议定书中定义的六种「温室气体」之一,减碳的目的是减少暖化,但如今为了减碳而增加甲烷排放,岂不是舍本逐末。而且,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研究资料显示,甲烷的百年平均全球暖化潜势(global warming potential)为二氧化碳的25倍,20年平均暖化潜势为二氧化碳的72倍,亦证明了燃气发电对环境仍明显有害。

其次,天然气从生产到运送至全球各地天然气储存设施过程中的泄漏量(1.9~5.6%),也未被考量进去。霍华斯教授更表示,如果是用液化天然气(LNG)发电,其过程中二氧化碳和甲烷的排放量,比页岩气或传统化石气至少高出25%。

基此,过去数年间,国际间也渐渐对以燃气发电作为过渡到再生能源的桥梁产生质疑,认为这种能源转型进程的「过渡」解方恐过于夸大。不过,支持燃气发电者认为,随着技术进步与完善,燃气发电过程中衍生的甲烷排放与泄漏情况已有改善,且仍具备低成本、发电弹性较燃煤发电为高、补足再生能源稳定性不足、缓解降低短期空污之急等优势,使LNG纵然未能如原本预期般提供干净能源,却仍是在排除核能后一个相对可接受的燃煤发电替代方案。

但无论燃气发电做为过渡燃料是否符合减碳目标,可以确定的是各国最终的能源发展目标依旧是绿能,也就是再生能源。而且,值得庆幸是今年5月份IEA报告指出,2020年全球再生能源新增发电容量年增率达45%,为1999年以来新高。尤其是近年来再生能源发电成本急遽下滑,使这样的极高速成长在2021、2022年亦将是「新常态」(new normal)。反观台湾,不仅再生能源发展速度远远低于国际平均水准,且在2020年台湾总发电量再创新高的情况下,燃气增长9.57%、燃煤减少0.38%、燃油减少25.47%,而再生能源发电量却不增反减0.84%。

确实,在执政者排除核能及民众对燃煤发电造成空污的反感下,再生能源配合燃气发电做为过渡能源,已成为台湾能源政策的唯一出路。但我国能源97%以上仰赖进口,又再生能源发展缓慢、核能及燃煤发电逐年淘汰下,导致未来台湾能源供给将有极大比例仰赖天然气发电。只是,就算先不论前述天然气发电仍对环境有害的缺失,单是过度集中的风险就让台湾的能源安全堪虑,诸如LNG储存的安全性、天然气进口的海路恐因两岸关系中断。因此,在符合全球减碳趋势的前提下,政府的能源政策应有更务实的规划,才能确保全台能源安全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