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四壮集-俩

球迷远远看去,都因为火了、火着,而像一群花。足球滚,脸蛋跟着滚,黄啊、红的、绿哪,直截截,我的脸就是我的花。我的颜色是一种铄金。我的颜色就是我的国度。它们是球、是脸、是花,我知道这事很难,希望在花火似的脸丛中,找到你。

都说远哪北势溪,发源台北,双溪、坪林流域分布,它不到宜兰,但我们过新店与坪林,栖废弃的阔濑国小,追踪北势溪,遗失北势溪,翻越山群与一只只暗结的鸟窝。没料到,路转着,海就这么现着。

杨太平,并不是同溯北势溪的同学。高中同学中,根本没这个人。那是我们为不经意遭遇的海,所取的名。上回见面你说,好久没看见杨太平,不知道他最近好吗?做什么事?我们对看一眼,呵呵笑。其他与会的郑啊、周哪、王呀同学,忙问谁是杨太平?我们怎么不记得了?尽管他同行不过半载,高一下学期,移民哥斯大黎加,但遗忘了,真不该。我们联伙唬住他们,同学纷纷拍头敲额,纷纷老在我们的虚构中。

我拉你到一旁,小声说,但是说真的,越来越觉得真有杨太平这个人。有时候,我真想请他帮忙,开车或打电话到巴西问你,中国结的生意可好?前番你回台北,批发的牛仔裤好卖吗?我送你的「康熙与雍正王朝」连续剧,看几回了?我都忘了哥斯大黎加到巴西,还得再走几条北势溪?

足球一滚,不管是巴西踢或在他国热,巴西一向很火,我们这世代,谁不知球王比利?

我金金看电视,都是阿度仔,白的、黑的,东方稀薄,你会出现在看台上,或者与球迷快走大街,高唱支持队伍的国歌吗?我忽然想,你哪能踢球,你倒是挺能走的,北势溪、北横、中横与南横,还有溪头、阿里山纵走,更厉害的是,把自己走到地球的另一头。

我们之间不只一个杨太平。夜游梦幻湖,顶着银白月,一个移得很慢很慢的球,隔天,我们的脸都红了,我们于是发现,月光能把人晒黑。不过谈着谁金牛谁双子,或者露营时为汽化炉打气生火,我们都能在语言中,辟一条歧异,而它们总是很青春,没错,正是少不经事,于是事情都有了转介,也都成了女色。

巴西?巴西嘉年华?难道你竟为此远走巴西?如果是的话,就好极了,意味着杨太平真的回来了,我们永远留在溯走北势溪那年,在废弃的学校升自己的旗帜,我们是它唯一的毕业生。

东方稀薄。于是中国结就有了它的诱惑。从来不知道你也可以当企业家。那是你与妻子、家人的杨太平。我只能在得知消息之后,愣愣想着高中时,我怎么骑脚踏车,经一大片菜园与稻田,过三重到芦洲找你。

我金金看。很近的电视播着很远的国家,走上很近的路,到你芦洲家,它们却岔得很远。我金金看,路上站满一排杨太平。它们喧哗得很,每一个都嚷着说,它是它是。

我知道哪一个是。哪一个在一团火热中,蹦生它的红。如同一轮日生于东方,它露脸时,你、我,都满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