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社论》拜登财政刺激方案之争议评析

工商社论

美国总统拜登上台,提出预算金额高达1.9兆美元的「美国救助计划」(American Rescue Plan),俗称「财政刺激方案」,规模相当庞大,约占美国GDP的9%;除了对抗新型冠状肺炎(COVID-19)的疫情冲击及加强纾困外,也拟振兴经济、降低失业率,协助美国家庭及企业度过危机。

其实,拜登的1.9兆美元救助计划,在参众两院的争议甚大;并且引起两位重量级经济学大师的争辩。据报导,曾任美国财政部长哈佛大学校长的桑默斯(Lawrence Summers),质疑纾困支出规模过大,透过巨额举债融通之救助方案,有触发通货膨胀的风险;且其中约1兆美元的支出,直接发给民众,被质疑缺乏经济效益,还不如将经费投入长期基础建设上。

此番言论使得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曼(Paul Krugman)深深不以为然,认为政策目的既然在抗疫及纾困,该花的钱就应该花,大举支出正是美国所需,透过赤字财政政策就在所不惜,应该不会引燃通货膨胀,否则联准会(Fed)可采紧缩的货币政策因应;虽然同意基础建设也是要做,但事有轻重缓急。如此形成针锋相对的局面。

新任财政部长叶伦,曾任总统首席经济顾问、联准会(Fed)主席,是美国开国245年以来,首位女性财政部长。她认为疫情已导致1,500万人付不出房租,2,400万名成人及1,200万名儿童吃不饱,小型企业更是无以为继,失业率相当严重,政府必须展开大型计划以应对,而其效益远超过成本。至于可能造成通货膨胀,确实有其风险,但联准会会有工具应对;亦即短期不用担心通膨,而是关心失业问题

叶伦不但学经历丰富,而其夫婿也是大名鼎鼎的经济学家阿克洛夫(George Akerlof),提出资讯不对称理论,与史蒂格里兹(Joseph Stiglitz)同获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且与克鲁曼均属新凯因斯学派代表性人物。他们一向主张在市场产生严重失灵现象时,政府就有介入的必要性,对政策形成具有一定影响力。而民主党政府往往支持凯因斯学派的「救急经济学」,主张扩大政府支出,透过量化宽松(QE)与举债融通,加强救贫与纾困,增加有效需求,刺激经济复苏,降低失业率,进而促进社会安定

综合前述两位经济学大师的争辩,以及叶伦对政策批评的回应,应该产生一些启示,亦即国家厘订及推动相关政策时,必须考虑财政刺激方案的政策目标何在?有无短期与长期目标之分?目标之间有无先后次序或取舍关系?支出计划的规模应该多大?成本与效益如何?是否确保利大于弊?财源如何筹措?举债融通或是发行货币?

就短期目标而言,抗疫、纾困、振兴经济、抢救失业等,的确具有高度迫切性;短期问题若不解决,「长期大家都活不成了!」但要兼顾政策推动上的效率性与公平性。例如财政刺激方案中,将其中一半的经费,以现金方式发给民众,具有高度的政治可行性,然若民众将钱储蓄起来,或是购买股票,甚至助长炒作,则其意义就不会大,经济效益也很难经得起考验。纵使当前利率很低,举债成本不高,然若浮滥举债、扩大支出,以致债留子孙,必然会被后世所诟病。美国目前累积债务已高达GDP的130%,实在不可轻忽。透过举债方式,调节税收与政府支出的差距,原本无可厚非,甚至增进财政融通的效率性。而因长期大量仰赖举债融通支出,若仍不积极推动税制改革以增加税收,却寅吃卯粮不守财政纪律,实有可议之处。至于透过货币供给增加,融通政府所需,纵使从事救贫计划、教育投资、基础建设、医疗与环保支出等具正当性的活动,会因过多的货币发行,追逐相对稀少的实体,必然造成物价、股价、房价飙涨,一旦累积到相当程度,「黄河溃堤」就为时已晚,如何拿捏,有赖政府慎重行事

总而言之,在当前疫情肆虐及经济不振之同时,拜登政府透过大量举债融通政府支出,虽已走上难以回避之路,然其所付出的代价就应尽量减轻:

第一,政府支出经费应用在刀口上,必须严谨评估,确保对社会产生净效益,避免政府支出规模过度膨胀。第二,厘清短期目标与长期目标的关系,轻重缓急应有取舍,不要因一时情急而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第三,必须关注持续性、大规模、无限制的QE与举债,甚至以发行货币来融通政府支出,可能引发通货膨胀问题,必须妥谋对策。第四,正视赤字融通、债留子孙,所造成世代不正义现象。「他山之石,可以攻错」,期待政府在推动财政刺激方案时,应该慎重行事,拿出具体论据,而非逞口舌之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