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责《大志》利用街友的人,其实是「不食人间烟火」

大志杂志街头贩售员。(图/记者黄天毅摄)

●真暴民时事笔记 /奥地利经济学派小书僮、最基进的保守主义者。

最近又有人在黑大志(The Big Issue),先说两个小故事

故事一

我有个街友朋友,一年多前来找我,埋怨他的老板

他的老板就是专门在请街友来做台北街头文史导览的,哪一家就不说了,反正别无分号。他埋怨的点是:最近出团少了、拆成薄了,老板黑心剥削,他的所得达不到最低工资

我请他想两件事情:

第一,想想自己能做什么,让来的人体验更好,回客率更高。比方练习一些简单的魔术,在路上安排惊喜的设计。不然照本宣科,人们愿意为情怀买单一次两次,但拿不上台面就不好意思呼朋引伴。

第二,自己除了带团,还有什么可能的收入来源?如果有比较好的机会,果断放弃有一搭没一搭的带团。如果没有,做好带团的工作,才有喊价的本钱。

他说谢谢我点醒他,临走前我塞了1000块给他,说就当作我的投资。虽然这些年我从来没跟他讨过一分钱。后来听说他的左派朋友起哄,他还是愤而离开那个「剥削劳工」的「黑心机构」。

故事二

我在街头摆摊的时候,旁边有两位摊友都是卖大志的,其中一个阿姨叫卖得勤快,人也客气;另外一个阿伯可能身体不适吧,基本上就是坐着,偶尔讲句话也是很冲,听不太懂。

但是阿姨也没有只卖自己的,卖了自己的一本,下一本就拿阿伯的来卖。阿伯就静静坐在旁边,看阿姨卖杂志找钱。

临到收摊时,他们两个讲了半天,阿伯越讲声量越大。我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过去了解一下状况,结果说白了就是书款和杂志怎么拆的问题,阿伯有阿伯的一套算法,阿姨讲不过他但是又觉得怪怪的。我厘清了一下状况,提议方案,等两边都没话说了,这才把杂志和书款各自收一收,收摊回家。

是大志需要街友,还是街友需要大志?

故事说完了,回到主题。

这次对大志的检讨,说真的也不是什么新鲜论点

大志的模式是假批发、真雇佣,打着批发的名号是为了赚钱,应该适用《劳基法》保障贩卖者收入和工作条件。是大志需要街友,不是街友需要大志,所以大志实际上在利用街友,而不是帮助街友。

大志靠的是社企光环志工协助,是用话术行销和降低成本。对街友的关切还有更多面向,要厘清街友的成因和需求,不应该被去政治化,简化成商品和购买。听起来都很高瞻远瞩、面面俱到,但是这种罔顾现实的理想主义论调,完全无法落实为可操作的行动指导。

落实《劳基法》 最弱势的最先倒楣

首先,要求大志以《劳基法》雇佣街友,首先倒楣的是最弱势的街友。如同前面的故事,街友的基础能力之低落,不是左派文青可以想像,我这不是指责街友,我是在指责左派文青不食烟火,要落实《劳基法》,就变成只有那些还算讨喜的、懂得经营自己、最卖得动杂志的「街友」,才能进到这个系统里。其他人只有自求多福。

其次是实际经营模式的问题。散点销售和喜憨儿面包工厂之类的模式不一样,并非在工厂里确保雇员的产能,分派、销售由其他人接手,如果不问销售成果就按天按时支薪,街友合理的选择就是晃出去飘,反正没卖出去薪水照领。

而当然,大志也不是傻子,势必会改用其他的管考机制,比方月结销量末位剃除。然后就回到第一点,照样是最弱势的最先倒楣,至于「不管赚多赚少、赚不赚钱,雇主应该保障劳工的收入」这种梦话,我们就先不谈了。

再者,作者说自己询问大家,买过大志的人很多,但如果不是街友在卖,这些人就不会买了。并且据此主张,是大志需要街友,不是街友需要大志。我觉得这是个很有趣、很机巧的「论证方式」,但是比较公平的问法,应该同时要问一下:「因为大志而掏钱给街友的人,如果没有大志,你们还会掏钱给他们吗?」

没有大志,这就单纯变成乞讨行为。我不敢说街友的收入会因此变少很多,在台湾乞讨这一行的收入还是可以的,但是街友的自我感觉和竞争方式,大概会很不一样。

▲大志杂志封面。(图/记者黄天毅摄)

如果是卖杂志,多少在应对、仪容上要有点自我要求,自我感觉也会好一点;如果是乞讨,那竞争的方向就得比惨、比脏、比无能为力。我不敢说前者就能和社会重新接轨,但后者是肯定不能。

所以,是大志需要街友,还是街友需要大志?我认为,这两种资源的「组合」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彼此互相利用才是真的。举举手就拿来说大志在利用街友,充其量只是我讲的第一个故事里,在旁边喊打喊杀的左派文青。真正的待遇和分润,还是得由当事人依据各自的处境来权衡、博弈出来。

针对第三点,社企和志工某方面属于愿打愿挨的状态,有本事调动别人的同情心,也是种本事。民间自发的慈善,在资源运用的效率上也远高于政府主导的社会福利。只不过前者的「浪费」(其实往往是信众自愿供养),会引起媒体、公众的口诛笔伐;后者的浪费,则藏在庞大的官僚体制和政府预算里,乏人问津。

而第四项的论点我听了其实会想打瞌睡——因为政府机关最喜欢干这种事。成因分析、需求调查,搞一堆委外研究,最后做成「育儿百宝箱」这种可笑决策。你想搞清楚,你就去搞清楚,老拽着别人「你没搞清楚你凭什么这样那样!」,除了扯后腿还有别的吗?

「大志」,是解决城市中弱势族群明灯吗?

大志没有承诺要让街友消失,街友这种现象也不可能消失(除非我们立法把穷人都关到监狱里面去)。有可能做到的,是在这个本来就不完美的世界中,搭起几道阶梯,让动态的、微观的改善有可能发生。

是,就算大志做个几十年,街友还是会存在,但那一天到来之时,20年前的街友还会不会是街友我们不知道,但20年前卖大志养活自己几个月的街友,只因为20年后还是街友,就要怪大志为德不卒?那几个月的日子里,没了大志他的生活会变得更好?

所有这种「批判」方式,都犯了静态、宏观、乌托邦主义的毛病。老认为「如果一种解决方式,没有永久地、全面地获致一个理想世界,那这种解决方式就是不可取、应该被检讨的」:

1.大志没有办法让街友消失,就是在利用社会问题牟利2.简易净水器没有办法让非洲人民都有免费的饮水,就是在利用社会问题牟利3.送鞋没办法让非洲人民都买得起鞋,就是在利用社会问题牟利

「无所不能的大政府」只存于乌托邦

凡此种种的「批判」,其实反复呼唤的都是同一个东西,那就是「无所不能的大政府」:别搞卖杂志这种鸡肠鸟肚的把戏,让政府来确保所有人都能衣食无虞;别搞净水器这种小鼻子小眼睛,让政府来确保有充分的公共用水;别搞买鞋送鞋的小样,让政府来确保大家都要啥有啥。做得到吗?做不到。因为政府就是我们,而我们是一群能力有限的人,我们也包括那个老觉得「政府应该如何如何」的你。

所以,少点高大上的乌托邦式批判,别把对理想世界的呼告当成自己的贡献,多问问自己,今天这世界有因为你变得更好一点吗?我承认,我有时候会说社会企业坏话,但那是在有些社会企业走歪变成靠情怀要政府补助的时候,你要批判社会企业,也不该用这种反市场的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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