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美国的“贫”与移民的影响

京报专栏 美国是个移民社会,它“贫”的一头,是持续不断输入式的,因为它有大量来自他国的赤贫移民。但移民带来的“活力”在经济上怎么算,其实超出了致贫议题的本身。

最近,巴黎经济学院匹克迪的《二十一世纪资本论大火,也许在我写这篇文章时候中文版就已经面世了。书的重要主题是贫富差距,美国也是一个案例,这令我想聊几句美国的“贫”,当然也只是闲聊。

美国的“贫”,跟赤贫移民有关

贫富这个话题让我想到,在罗列国家经济状况的时候,干货就是实打实的数据。可是,在贫富数字的后面,各地会有一些特殊情况。例如美国,它是一个移民社会,它“贫”的一头,是开放的、是持续不断输入式的,不是你要消灭贫困就可以消灭,因为它有大量来自他国的赤贫移民。例如最近的儿童偷渡潮,已经成为美国社会的危机问题。虽然奥巴马政府否认有政策误导,但是据移民律师的经验,这些未成年偷渡客,80%可以合法留在美国,根据联邦政府估计,2013年10月到2014年秋天,仅无人陪伴的少年儿童偷渡客,就将高达9万人。奥巴马总统前天要求国会批准、仅仅用于应对儿童偷渡客紧急人道危机的基金,就是三十七亿美元。

在今年5月《纽约时报》公布过一个民调,66%的美国人认为移民对美国有贡献,46%的美国人认为移民应该受欢迎,这个比例在2010年是33%,在2007年是24%。在1990年代中期则为20%。这说明美国人越来越肯定:移民是美国活力的来源。但在谈各国贫富差距的时候,作为移民国家,情况还是特殊,好比一个房间五个人,其中一个是穷人,各种经济措施之后,这个穷人开始致富,同时,门开着,又进来新的穷人。可是这新增加的贫困人口就和前面的经济政策没有关系,只和国门守得紧不紧有关。

移民影响,也是全球化下的“均贫富过程

但是,美国移民数量确实会大到影响经济研究地步吗?一个例子是,上月底美国移民中心(CIS)发布一个报告,显示美国自2000年起,十三年来增加的五百七十万个工作岗位,全部被合法或非法移民得到,而美国出生的美国人,就业人口反而从2000年的一亿一千四百八十万,下降到现在的一亿一千四百七十万,就业者少了十万人。但是,移民带来的“活力”在经济上怎么算,就要复杂得多了。

把贫困人口作为切入点,研究一个移民国家,显然和研究一个非移民国家不同。这相当于研究一个国家和一个不断有民工潮涌入的大都市的差别。移民影响,也是全球化时代的均贫富过程,一些国家贫民比例的减低,就是移民国家贫民比例的增长。而只要有类似“美国梦”,即个人不断改善生活的目标可以实现,那么,这样的贫民比例,可能就是一个实质内容在不断变更的数字,也就是不断地有一批接一批的人脱贫,他们的位置由新移民顶替。

相对来说,美国的包容空间大,也比较习惯处理这样的状况。而西欧国家东欧和非洲甚至亚洲的移民夹击下,就显得日益窘迫。在西班牙,外国移民和本国的区域移民,已经成为加泰罗尼亚要求独立的一个重要原因。顺便提一下,还有贡献怎么定义,有些地方外来人口贡献,只是感性地指“做了多少建设”。还有一个重要指标是纳税保障。假如只是工作贡献而不纳税(在很多地区,非法移民会不纳税),尤其在失业率高的情况下,外来人员的工作,会不被认为是贡献,反而是侵占了本地人的工作机会。

不可忽略儿童非法移民危机的致贫效应

再细看美国最近的儿童非法移民危机,差不多可以算一个蝴蝶效应。它起于2008年的法律规定的一类“特殊移民少年”签证。初衷是保护那些被遗弃和虐待的儿童:非法移民中的未成年人,如果能证明自己被虐待遗弃了,就可以申请留在美国。结果,中、南美洲家长们,为了孩子前途,就纷纷把孩子“遗弃”给了偷渡集团。

这一类由法律变更带来的意外远端效应,其实有很多。例如,对离婚后抚养子女的法律(child support)。论道理这完全是合理的。但是,一对夫妇养着几个孩子的一家人费用,和一个人生活、再支付几个孩子的固定生活费,远不是一个数字概念,尤其对穷人,可能会相差很大,而且没有调节余地。实际上,有很多低收入美国人,因为这个法律,再也无法挣扎出一个人生困境。他们还不成熟就生儿育女,然后一两次离婚,就陷在一堆子女抚养费陷阱里,再也没有经济上的空间去回旋。但是要经济方面提升,往往会需要一点点回旋空间。而拖几个孩子的单身母亲,基本也就很难再工作了。

还有难以解救的人性弱点致贫,例如固定数量的酗酒和吸毒人群。我在美国住的第一个县,县城被评为美国最难活的十个城镇之一。现在住的地方,周围也有很多穷人,所以,知道贫穷和改变贫穷,真不是简单的话题。

林达旅美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