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社论》近期大陆国企债信违约的隐忧

工商社论

企业债务违约在中国已不是新鲜事,特别是今年在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下,企业营运风险更大幅提高。但当家大业大的国企(SOEs)也开始出现债务违约情事,如中国最大煤炭集团之一的永城煤电控股集团问题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具体地说,自2014年中国人民银行人行)打破刚性兑付的不成文规定后,公司债违约的情况即逐年攀升,违约金额由2014年的13亿人民币遽升到2019年的1,443亿人民币。2020年受到疫情冲击,企业营运更是雪上加霜,截至今年11月底,中国公司债违约件数合计已达212件,违约余额规模达到2,324亿人民币,双双来到史上新高。

然而,人行在确保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前提下,稳步打破刚性兑付,除顺应市场机制,让违约自然发生外,同时宣扬投资有风险、责任应自负的投资理念,以健全债信市场之举,本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必要之恶。但不同于过去公司债违约主要为民企,今年新增违约主体已开始在国企之间传导。2020年国企(含地方国企和央企)违约债券91件,违约余额规模达到1,087亿人民币,占违约余额总规模近半(47%)且创下历史新高。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永城煤电之外,还有华晨、天津房地产集团、紫光集团等大型国企也首次出现债务违约。

国企公司债相继违约,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如初级市场被迫大规模取消发债或推迟发行;次级市场则因风险溢酬升高,债券价格大跌,融资成本因而走高。在此情况下,民企融资利率也进一步垫高,而资金成本上升又令违约压力增高,形成恶性循环,让中国企业债信违约问题再度受到市场高度关注。

那么,近期国企违约率大增,是否可直言中国将发生大规模系统性债务危机?目前看来,还言之过早,原因有三:一是今年截至11月底,中国公司债市场违约率虽达到1.107%,但仍是全球主要国家中最低者,也低於穆迪统计的全球企业债违约率1.6%的平均值;二是当前在全球维持宽松货币政策环境下,企业融资成本甚低,且人行为因应逐渐攀升的债信违约压力,也不断释出流动性,如12月15日人行再度宣布开展9,500亿人民币的中期借贷便利(MLF)操作,不仅远超过12月到期量6,000亿人民币,单日操作规模更创下新高纪录,为市场注入大量流动性;三是2020年中国仍是主要经济体中,经济成长表现最佳者,是以短时间发生系统性债务危机的可能性不大。

即使如此,中国企业的债务问题仍会为经济带来下行风险。美国联邦准备银行堪萨斯分行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对企业投资来说,过高的杠杆水准是一个重大的、长期的逆风。实证研究证实,虽然在经济复苏阶段,企业债务的提升将有助其增加投资,进而提升经济成长动能。但随着债务杠杆的持续累积,若最终债务总额超出了未来偿债能力,将形成债务积压(Debt Overhang),而杠杆率过高的企业也将迫使公司决策倾向更高报酬、更高风险的投资机会,导致企业违约风险不断攀升。

至于,当前中国是否存在债务积压的问题?论者众说纷纭,但答案其实昭然若揭,此从2016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宣示进行供给改革可见一斑。在供给侧改革大旗下,三去一降一补(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和补短板)成为疫情爆发前中国经济结构调整的主轴,显示北京当局早已认知到中国债务杠杆过高,会形成抑制长期经济成长动能的风险。只是,中国政府于2016年起推动的去杠杆步伐在今年因疫情而中断,人行为对抗疫情所推出的大量宽松政策,又让杠杆率再度大幅攀升。因此,对北京当局而言,2021年杠杆的去化与否将成为未来中国经济成长能否永续的关键。倘若放任市场流动性持续泛滥、杠杆比率继续攀升,让债务违约的情况不断扩散,对整体经济将造成长期的负面影响,甚至陷入以债养债泥淖,最终将不可避免地发生系统性债务危机。

另一方面,去杠杆虽可强化企业长期经营体质,但对短期经营绩效及整体经济成长却具有抑制效果。因为杠杆去化将制约企业融资,进而压缩企业投资动能,同样对经济产生负面的影响。根据过去经验,自2015年底习近平宣示进行供给侧改革后,M2货币供给年增率由2015年底的13.3%逐年下降至2019年底的8.7%;同期间,中国固定资产投资年增率也由8.1%降至5.4%。其中,国有企业投资年增率更由18.7%遽降至6.8%。

综上,今年中国因疫情控制得宜,经济成长表现成为主要国家中的佼佼者,但2021年,除了高基期影响外,在控制债务风险、去杠杆成为必然的情况下,快速扩张的社会融资增速也将迎来转折点。也就是说,评估2021年中国经济展望时,既要持续追踪疫情控制成效,更应考虑其去杠杆过程对投资的影响及短期经济的负面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