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Family/快乐才是最大的难题
第一口烟,让苦,更苦
我的第一根香烟,是在母亲车祸病危住院时抽的。那时,父亲在医院照顾状况不明仍危急中的母亲,妹妹去姑姑家住,我一个人独自在家中生活,每天自己骑着脚踏车去南一中上下课。看着自己房间窗外的安平古堡,我苦恼忧愁,无心应付即将来到的大学联考,只是害怕难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想到人们忧烦时,好像会点上一根香烟,于是,我跑去杂货店,买了包烟。看着窗外翠绿金黄,阳光灿烂,却与我无关;就在我眼前,但我却看不见,看不见任何希望。我要点烟,却又发现,自己并没有打火机,烦上加烦。终于,想起,翻找某个抽屉里停电备用的蜡烛旁,有盒火柴。
我划开火柴,辛辣味传来,烫,点上烟,猛吸,大呛,痛哭。
并且,愁烦依旧。或者,加剧。
那具体且集体的苦闷
我后来戒烟了,因为没用,对我的烦恼没用,深呼吸、喝口水还比较有用;运动和阅读,还比较有用。
但我太晚知道了。
现在的我,望着现在的大学生,只望见他们的苦闷,他们不像我读大学时的无忧由你玩四年,他们苦恼的模样,我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有点想不起来,上了几个月的课之后,我终于想起,那些一个个苦涩脸庞,是23年前为了母亲安危担忧的自己。
我关心询问,他们的苦恼,不是因为眼前的痛苦,他们是意识到自己两三年后要成为领22K的上班族,他们恐惧,他们茫然,还有,他们看得见自己的父母,他们的父母不快乐。
作为父母辈的我们那么害怕「没钱会死」,让我们集体失去对快乐的想像力,我们匮乏,我们假装贪婪,我们假装努力,我们甚至假装赚到钱,而我们唯一真的赚到的,只有苦恼。
他们意识到,如果连他们视为榜样的父母都不快乐,都不知道得到快乐的方法,而资源更加短拙的他们,有什么机会快乐呢?
他们该怎么办呢?
他们被迫试着去世界里寻求救赎,而找到的,可能比我当年学抽烟的误会还大。
他们找到的假救赎可能会是毒品,过去几年,台湾的毒品问题已经严重到难以想像的状态,而可惜的是,似乎没有政府媒体愿意高度讨论正视,我遇见不同的老师、执法人员强烈的透露,有些班级里的毒品滥用状况,已经不是少数学生,而是以接近1/3这样骇人的比例呈现,我宁可相信这是危言耸听,宁可觉得这是为了让有关单位正视的一种说法。
但真实状况是,这事跟我们每个人都有关,我们都是有关单位。
你无法置身事外。
假如再不面对,我们付出的社会成本,绝对不是那几个GDP可以赚得回来的,更何况,眼前看看全球的状况,我们也并没有什么GDP高成长率可以高度期待呀。(这样说,是因为我们好像只在乎GDP,不在乎人呀。)
面对问题,可能是答案的开始
过去,我一直以为毒品是坏人喜欢的东西,后来才知道,它是很多可怜人不小心碰上却又摆脱不了的悲惨,他们一开始只想摆脱眼前的不如意,没想到,却让自己陷入更糟的情境里,然后接着更有极大的可能,让自己在别人的生命里创造可怕情境。
而那不是别人家的事,你以为你在家顾好你的孩子就好,但是,你想像,你百般呵护努力带好的孩子,当他走进教室,眼前有1/3的同学转头看着他,而他们正拉着k,你的孩子会怎么样?还有,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他们得从哪里去获得因为药瘾而需付出的金钱,那对象也很可能是你呀!作为父母的我们重视各种教养理论,但任何人在染上毒品后,所有的教养基础恐怕都会崩盘,那我们那么用心钻研字句必较,却不顾毒品问题,不是很怪吗?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如我面对到的其他重大问题,我其实没有答案。但我倾向我们可以试着来面对问题,理解问题,也许就会有够棒的人想到好点子,想到串联资源的方法,然后我们有点机会。
我们的孩子因为不快乐,需要同侪团体,需要认同感,而这些在家庭、在课堂上不一定能得到,于是可能在校园外遇上帮派,在那里他们获得了成长过程里需要的伙伴,他们有了被注视的机会,他们甚至可能觉得有人愿意关心他们,甚至因此接触到确实会带给他们短暂快乐的毒品。
说他们不会想,但他们说不定其实都有在想,他们想要快乐,只是得到的是虚空的快乐。
我们这些大人们也没好到哪去,只关心GDP成长率如何,我们只担心经济没有被拚起来,事实是,经过好多年的拚搏,我们只有拚掉快乐,拚掉健康,甚至拚出了因为不快乐而带来的药物成瘾问题。
我们扩大了贫富差距,我们让年轻人失了盼望,让孩子忘了笑容,因为他们仰望的父母,很会加班,但不太会笑。
也许,我们永远无法得到经济上的充分满足,因为你总是会看到别人数千倍于你的财富。也许,你不是没有,你只是看不到自己有的。也许,习惯追求的你,搞到后来变追杀,追杀别人,有时追杀的对象,成了自己。
也许,台湾不是有经济问题,而是有心理问题,无法处理自己独力获得快乐的问题。也许,台湾就算有经济问题,也不一定要靠经济手段解决。因为快乐才是真正的目的地,也是真正的难题。
未来Family延伸好读:
1. 美国〉休耕再出发,大学新鲜人先修「Gap Year」学分
3. 哪有妈妈不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