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思潮:王如玄》后疫情时代的高龄社会,准备好了吗?

绿色疗愈身心!台南市龙崎区迈入超高龄化,全区近1/3是老人,龙崎区农会配合中央政策开办「绿色照顾站」,40名长者每周一起拈花惹草、共餐,愈活愈年轻。(曹婷婷摄)

新冠肺炎过去了,各国逐渐从社会纾困走到经济振兴。然而,肺炎病毒似乎未从世界消失,国家采取的防疫及振兴措施成效如何尚不可知。但因为疫情造成的医疗健康、经济贫穷、社会孤立现象及其伴随而来的社会治安、贫富阶级扩大问题,是在疫情趋缓后,应该及早面对的重大挑战

曾是浪漫国家、名牌所在地的义大利,曾有多少老人因为医疗资源不足只能无助等待生命最后一天到来的悲凉场景,让许多人心生感慨。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提及:「新冠病毒正在给世界各地的老年人带来不堪形容的恐惧和痛苦。这场大流行病疫情除了直接殃及健康外,还使老年人面临更大风险,有可能陷入贫困、遭遇歧视和孤立」。

台湾现实社会情况,年年升高的老人遭受家庭暴力或不当虐待事件,及独居老人、65岁以上低收入与中低收入人数的增加,反映台湾高龄社会安全网缺了高龄者经济与社会保护这一块,仍然欠缺社会有效关注。

卫生福利部家庭暴力通报案件统计,民国105年至107年65岁以上老人受暴案件平均7千件以上,108年直系血亲亲属虐待尊亲属通报案件1万4千8百多件(65岁以上受暴老人约7千件),今年第一季已近2千件。另外,依2018年12月内政部警政署防治组自行研究报告分析,老人被害人家暴案件中,案件类型以「直系血(姻)亲卑亲属虐待尊亲属(被害人年龄65岁以上)」4,414件占50.9%最多,亲密关系暴力(含婚姻∕离婚∕同居)案件2,212件次之占25.5%,二者共占总案件数76.4%。再者,若从被害人之受暴型态复选,精神暴力案件最多占66.8%最多,肢体暴力次之占42.9%,经济暴力占5.1%居三性暴力有24件。

再从家暴相对人年龄分析,以40岁未满50岁最多,施暴最多族群中壮世代。家庭暴力原因也与经济、失业有关,这亦是联合国不断提醒各国必须正视疫情下的家暴问题,当然老人家暴也不例外。

另外,高龄性侵害问题亦值得重视。电影《顺云》叙述60岁退休回家照顾老母亲的故事,凸显女性因照顾离职、心理疲惫、相处磨合及与社会断链的「老老照顾」悲剧,而最后顺云因他人入侵住宅而遭受性侵害的一幕,令人悲伤不已。

一般性暴力受害者求助已是困难,相信高龄性暴力受害者更是有难言之隐、社会对老人刻板印象的歧视眼光更令其孤力无援,存在通报黑数。108年65岁以上性侵害被害人较前几年增加,又以女性居多。卫生福利部列册关怀独居老人有4万5千多人,女性2万6千2百多人,比例约58%,比男性多,但若与106年老人生活状况调查「65岁以上独居8.97%、仅与配偶同住20.38%」相较,真正独居的人数将比官方列册的统计更多。高龄女性独居安全问题,是在处理高龄人身安全措施应同时被讨论的,这包含住宅安全、照顾者施以暴力之保护在内。

弱势老人的贫病交迫,在疫病袭击时更成为社会安全网被遗落议题。老年人口增加,换来的不一定是每位老人都能生命健康、衣食无虞地度过晚年,近3年来65岁以上低收入户老人平均3万5千人,108年大幅增加近3千人;108年65岁以上中低收入并已经破万人。每年独居老人有25%是中(低)收入户,平均2千1百位独居老人死亡。这些都是政府勾勒健康老化、尊严老化美好图像背后看不见的苍白老人真实处境。

不但如此,依行政院主计总处107年家庭收支调查,最低所得20%与最高所得20%组相差6.09倍,祖孙家庭组织型态有11万多户,且最低所得有近56%是65岁以上人口。这不仅反映隔代教养家庭的增加,若政府不能及时注意高龄者贫富差距的后果,总统就职演说的社会安全网建构只是空谈。

从老人受暴、经济贫穷、孤独老去的生命轴线往前看,高龄社会安全网应以家庭为单位投入相对应的资源,避免出现以家庭单位的社会孤立现象。

施暴者年龄以40多岁居多,及近年老人保护类型以遭遗弃、疏忽及失依陷困(无人扶养)案件的受保护人次约7千人次、老人保护安置8千多人次大幅增加的统计示警:当家庭成员因失业、酗酒等因素出现危机时,即应有社会援助体系、就业资源介入。但台湾因应人口及社会结构改变,针对40岁以上的失落世代危机的延伸问题,需要世代资源的调整及对策。这也是高龄社会安全网必须更提前面对的挑战。

再者,今年上半年出生人数仅7万9千多人,死亡人数已8万8千多人,减少了8千7百多人,人口出现负成长,且欠缺照护人力的夫妻、单亲及祖孙家庭型态逐年增加。但近期「纾困3.0」预算,加上上半年疫情纾困与两期前瞻特别预算等,政府举债规模已达1.4兆元。然而,这些民脂民膏用在谁身上、执行是否完善、效益如何没人深切检讨,却不断扩编增加特别预算,这些国家债务,最终是留给全民承担。

这些环环相扣的人口、家庭及社会议题,不是只花大钱就能解决的,需要的是更长远的政策。长期以来,政府宁愿炒短线的释放资源以讨好民心,兴建大量的蚊子建设做政治剪彩,但真正看不见却应该深耕擘划的社会安全建设,却不断虚耗空转。

面对后疫情时代的经济重新洗牌,弱势者工作机会及薪资收入的减少;财政资源分配不均,可能加剧的贫富差距;疫情恐惧伴随的社会不安,扩大种族歧视与阶级冲突,在每个世代皆是重重难题。此时建构有效的社会安全网,将资源用在改善社会所得分配正义上,才是当务之急,这也是我们对抗下一波不可知疫病时的社会资本。

(作者为华夏社会公益协会理事长、前劳委会主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