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战会论坛:罗庆生》拜登「强硬」抗中 真实的还是权宜之计?
美国总统拜登的中国政策显示了强硬的「抗中」立场,和竞选期间的主张有异,反而有些「川规拜随」,这现象并不寻常。(资料照/路透社)
随着美国新任阁员的陆续发言与表态,拜登政府的中国政策似乎逐渐明朗。值得注意的是,这些重要阁员的发言显示了强硬的「抗中」立场,和拜登竞选期间的主张有异,反而有些「川规拜随」。这现象并不寻常。
首先是国务卿布林肯(Anthony Blinken)在参议院听证会的发言指出:中国无疑是「对美国利益带来最大挑战的国家」,并认同前国务卿蓬佩奥(Mike Pompeo)将中国对新疆维吾尔族的行为定义为「种族灭绝」。
接着驻联合国大使托马斯-格林菲尔德(Linda Thomas-Greenfield)在参议院听证会上也表示中国是「战略竞争者」(strategic competitor),并对参议员提及她2019年在乔治亚州的萨凡纳州立大学(Savannah State University)孔子学院发表演说一事表示后悔。
国家安全顾问苏利文(Jake Sullivan)则在1月29日立场相异的美国六大智库合办的线上论坛,与前国安顾问欧布莱恩(Robert O'Brien)对话时表示:美国必须要面对「中国在新疆对维吾尔族人的暴行、对香港群众的镇压、以及对台湾的威胁」,并指出中国议题是美国与欧洲盟友之间最重要的议题。
阁员论述立场与拜登竞选主张不同
这些论述立场和拜登竞选时的政治主张是有差别的,将俄罗斯作为参照面就会比较清楚。去年9月,拜登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访问时曾表示,俄罗斯是美国的对手(opponent),中国则是认真的竞争者(serious competitor)。10月接受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访问,被问及哪个国家对美国构成最大威胁时,拜登也表示是俄罗斯,因为俄国破坏美国的安全和联盟,中国则是美国的最大竞争者。
拜登将俄罗斯界定为美国的最大威胁,较之前川普与普丁之间说不清楚的关系明确,各方因而预期他上任后对俄罗斯与普丁将更为强硬。然而拜登不仅很快的与普丁通电话,双方还对「新战略武器削减条约」(New START)延长5年达成协议,美军在欧洲也没有动作。相对而言,拜登迟迟未与习近平通话,被问及时,白宫发言人仅表示会「战略性处理」,而太平洋舰队在南海与台海则动作频仍。轻重之分很清楚。
谈到战略,罗马人有条重要古训,那就是「千万不要同时在两个方向作战」,因为力量被分散可能两边都输。虽然拜登日前在国务院的外交政策演说中并未改变说法,但他明快的缓解了与俄罗斯的紧张,全力应对中国,对立面的位阶,中国似乎已调整到在俄罗斯之上,类似川普政府后期的定位。
不仅如此,拜登政府在语境上也延续了川普时期。例如在国安会设立「印太事务协调总监」的新职务,「印太」概念确定取代了欧巴马时期的「亚太」。在联合盟友的部分,蓬佩奥去年那场著名的「共党中国与自由世界的未来」演说中,即呼吁要建立「一个民主国家的新联盟」。在民主价值观的部分,仍聚焦中国在新疆的种族灭绝、香港的打压民主以及对台湾施压等议题,并未增删。这使拜登政府的对中政策,看起来不仅立场强硬的程度与川普后期无异,甚至内涵也几乎相同。
但这是不合理的。一般政党轮替后,新政府上台都会凸显与前政府的差异,以带来新的政治气象,华盛顿也不例外。拜登就职首日即签署15项行政命令和备忘录,包括重返巴黎气候协定和世界卫生组织(WHO)、停止美墨边境筑墙,以及要求在联邦大楼内要佩戴口罩等,都是打脸川普。然而在川普「遗产」有关中国政策的部分,却为何照单全收?
拜登政府会让川普「遗产」框住吗?
回到拜登胜选后,美国政权交接期间的诸多波折来看,或许能较为明朗。川普政府在任内最后两周,对中国发动了几乎无所顾忌的猛烈攻势。1月8日宣布将派驻联合国大使克拉芙特(Kelly Craft)来台,9日宣布取消「美台交往限制」,15日将中海油、中国商飞、小米等9家中国公司列入支持军方发展企业予以制裁。蓬佩奥还在推特上发言,他的抗中举措将成为他任内的「遗产」。
成熟的民主政治,看守政府一般不作重大决策,以示对新民意的尊重。川普政府在最后时间频频出手,还以「遗产」概念企图框住新政府的政策方向,违反政治惯例,被视为给拜登「穿小鞋」。以「挺台」来抗中的模式,也被美国学者认为对台湾并无助益。
华府智库战略暨国际研究中心(CSIS)学者葛林(Michael Green)、葛来仪(Bonnie Glaser)与美国在台协会(AIT)前理事主席卜睿哲(Richard Bush)即曾联名撰文,表示在任期最后几天强烈挺台,将使对台政策政治化,反而对美台关系不利。知名的友台学者任雪丽(Shelley Rigger)也表示,川普政府是在即将结束之际决定给别人带来麻烦。
这的确给拜登政府带来麻烦。在美国受新冠疫情影响而充斥强烈的反中情绪下,对中政策的强硬与否成为政治检验。托马斯-格林菲尔德即因曾在孔子学院演讲中夸赞过中国,其驻联合国大使的任命投票,即被共和党参议员克鲁兹(Ted Cruz)推迟。
这可以解释为何拜登团队竞选期间的政策立场,上任后会出现微妙变化。重要阁员必须表现出和川普「遗产」同样强硬的抗中,以避免在华府政治氛围中遭到质疑,甚至被围剿。果真如此,那么口头上的强硬抗中,就可能只是「权宜之计」。
因为竞争不是只有对抗,还有合作的成分。如果美、中搞成全面对抗,双方就没有合作空间,未来演变就只有战争一途,而那是美国想极力避免的「修昔底德陷阱」。川普政府知道那所谓「遗产」的强硬抗中路线并不可行,否则不会在最后几天,不必负政治责任的时候才抛出。这也意味着拜登如果要与中国展开有意义的竞争,就必须逐渐缓和目前双方的紧张关系,甩开川普政府刻意框住政治对手的「小鞋」。
因此,话虽讲得强硬,拜登政府仍谨慎的透露出和缓与中国关系的讯息。例如发布备忘录,指示不要再用武汉肺炎或中国病毒称呼COVID-19,因为「以起源的地理位置提到新冠病毒大流行」会助长仇外情绪。这虽说是为了维护美国亚裔人士的利益与尊严,但川普曾多次使用中国病毒一词抨击中国,因而对中国来说,可算是善意表示。
更值得注意的是布林肯的论述,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他没有说什么。布林肯在表述中国政策时并未将「中共」与「中国」区隔。众所周知,蓬佩奥曾刻意凸显「中共」统治的意义,在很多场合使用「中共」而不是「中国」,并称习近平为「总书记」。
区隔「中共」与「中国」其实并不是保守派观点,事实上更接近一贯主张与中国接触的自由派理念。《纽约时报》专栏作家纪思道(Nicholas Donabet Kristof)即曾撰文,建议拜登「把习近平和中国分开看;批评前者,而不妖魔化后者」,以避免冒犯整个中国,迫使官员们不得不团结在他们的领导者周围。
但这是「离间」的概念,暗示中国人民推翻中共统治或官员发动政变。布林肯未延续此一说法,显示美国对中政策的真正方向并非那么强硬。或者更精确的说,拜登政府的中国政策与对台政策,还没有真正明朗,应沉住气继续观察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