蚵仔

短文

割开塑胶袋,将混着海沙盐水的蚵仔倒入钢盆,打开水龙头,透明的自来水稀释了灰浊的盐水,她把手伸进钢盆里搓洗,柔软的蚵仔逐渐露出饱满的洁白,冲掉让蚵仔保持鲜度海水,洗掉砂砾碎壳的蚵仔,成了餐桌上诱人吞食的佳肴

蚵仔,在高级饭店自助餐厅里叫生蚝,硕大白嫩的生蚝躺在嶙峋的硬壳里,挤一点柠檬汁男人唆着嘴吞进去,那口型让她想起,男人稍早时趴在她胸前样子。男人笑着对她说:「来!妳也吃吃看!补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吃生蚝,为了顾及妆容她微张着嘴,下唇擦着粗砺的硬壳,生蚝滑进嘴里舌尖感觉一团冰凉柔软混着咸味,她反射性的迅速吞下了。

「这就是海的味道吗?」她眨着长长的假睫毛问,表情天真,嘴里却泛起涩涩的酸味,刚刚柠檬汁似乎挤太多了。妻小国外生活的男人,从一开始便说得很清楚,只想要一个可以慰藉的伴。

她要的是什么?上一段恋爱关系结束之后,她受够自己破洞的心,那些破洞,让她时时觉得冷,总是想要有谁能抱一抱她。男人曾说起在夜店第一次相遇,她全身散发着寂寞的渴望。

「屁啦!你第一眼看到的是我的乳沟吧!」金色低胸马甲上衣、紧紧包裹臀部黑色亮片窄裙,是她赶赴夜店找乐子战袍。找乐子是个有趣的字眼,事实上她在夜店找不到快乐,只能捞到晕眩,更多时候是从体内呕吐出不知何时吞进去的东西

与一见面就交缠的关系比起来,他们结束得非常干脆。先是男人出国和妻小过圣诞节长假,之后换她回乡过农历年,将近两个月无联络,竟没有了再见面的念头,过去那段每隔几天就得缓解的空虚,已不再作响

过年期间,她在热闹的庙口和并桌吃蚵仔煎的国中同学相认,原来两人都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相约收假时坐车北上。以回忆开启的关系照着正常的步骤前进,闲聊整天、夜市约会人潮拥挤时牵起手。那一阵子,她像是被半透明的黏糊暧昧缠勾着,并肩时男孩热烈的体温慢慢将她烘熟了,心也扎实起来。

两人关系稳定下来以后,合租一间套房同居,努力工作存钱,分摊家务支出,像一对平常的伴侣那样。她偶尔买一袋蚵仔,作为加班后的宵夜水煮开先放姜丝,再把洗净的蚵仔一个一个投入重新沸滚的汤里,原本肥软的蚵仔会稍微缩水,得拿捏好时间关火。想像着她和男孩各拿着一个瓷调羹抢着鲜嫩的蚵仔吃,热烫的蚵仔在口舌滑动,吃得彼此身体都烧了起来。

只是她在这样的生活里莫名感到一丝疲惫,不过是恍惚之间,蚵仔煮过了头,两人匆匆地把没有口感的缩水蚵仔吞进肚里洗碗收拾,上床睡觉,像平常的日子那样。